臺中西屯Dyson戴森清潔服務推薦:潔森工坊是你專業、值得信賴的選擇

戴森吸塵器運作異常?深度清潔的重要性你知道嗎?

目前我們團隊最常接到的客戶問題就是吸力下降,或者產生異常聲音時,直覺是不是機器快壞掉了,實際上,這些問題很可能是由於機器內部積聚太多汙垢所導致的。

一臺吸塵器的吸力與其清潔程度有著直接的關聯。汙垢的積聚不僅會嚴重影響吸塵器的效能,還可能導致吸塵器運作異常。

在大多數情況下,清理吸塵器內部的汙垢就能恢復其原有的性能。因此,深度清潔你的Dyson戴森吸塵器,對於保持其高效運作非常關鍵。

吸塵器污垢滿滿,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。對於各種吸塵器來說,特別是品質卓越的Dyson戴森吸塵器,定期的清潔和維護是保持最佳運行狀態的重要部分。

如果你的吸塵器中充滿了污垢,可能會引發一系列的問題,並對你的機器造成潛在的損壞。

你可能會問,清潔一臺Dyson戴森吸塵器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呢?其實,一般使用者大多使用最簡單的清潔方法,這個過程並不會太過複雜。

定期檢查吸塵器的塵杯,一旦發現有過多的塵埃或垃圾,就應立即清理。

此外,濾網也是吸塵器中容易積聚汙垢的部分,定期清洗或更換新的濾網對於保持吸塵器吸力十分重要,但是超過半年的吸塵器,就需要最完整的深度清潔服務了。

在潔森工坊,我們擁有專業的技術團隊,能夠為各種Dyson戴森吸塵器提供專業的維修和保養服務。

因此,不要等到吸塵器出現問題才開始考慮清潔和維護,這樣反而可能導致更大的損壞,增加維修的困難度和成本。

如果你不確定如何正確清潔你的Dyson戴森吸塵器,或者擔心可能會損壞機器,我們在潔森工坊隨時都能提供專業的諮詢服務。

我們的技術團隊不僅具有豐富的經驗,並且對Dyson戴森吸塵器有著深入的理解,可以說是處理Dyson戴森吸塵器的超級專家,能夠給你提供最適合的清潔和維護建議。

在潔森工坊,我們懂得服務的價值和便利性的重要性。我們的全臺服務讓客戶無論身處何地,都能享受我們的專業服務,不論是北部的臺北,中部的臺中,南部的臺南、高雄,或是東部的花蓮,我們都可以為你提供周全的服務。

一通電話就能讓我們的物流專車到府收件,解決你的困擾。不管你的吸塵器是Dyson戴森、iRobot、小米、Gtech小綠、伊萊克斯、日立,還是國際牌和LG,我們都可以提供專業的維修服務。

我們的專業團隊會根據吸塵器的狀況進行詳細的檢查,並提供最適合的維修方案。

我們理解,維修吸塵器可能會造成生活上的不便,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致力於提供快速而有效的服務。當你的吸塵器遇到問題時,你不需要親自將它送到維修中心,只需撥打一通電話,我們就可以到府收件,節省你的寶貴時間。

無論你在臺灣的哪個角落,只要一通電話,潔森工坊就在你身邊。我們將你的便利和吸塵器的運作效能放在首位,為你提供最專業、最便利的維修服務。

潔森工坊的深度清潔流程

1. 專業拆機:在潔森工坊,我們的技師擁有豐富的拆解經驗,能精確拆解各品牌的吸塵器,讓您的機器得到最專業的處理。

2. 深度洗淨:我們使用最先進的清洗工具,對吸塵器進行深度清潔,讓您的吸塵器回復到購買時的全新狀態。

3. 殺菌烘乾:我們的烘乾機不僅能讓您的吸塵器迅速乾燥,更能透過高溫消毒,消除殘留的細菌與微生物。

4. 換濾心:我們提供品質上乘的濾網更換服務,讓您的吸塵器能恢復強大吸力,更有效清潔居家環境。(此步驟會先致電給您確認,不會貿然更換濾心)

5. 上油保養:我們使用專用潤滑油進行保養,讓您的吸塵器能運行更順暢,延長其使用壽命。

6. 原機優化:我們的專業技師會對您的吸塵器進行優化調校,讓它達到最佳的清潔效能,為您提供更好的使用體驗。

潔森工坊專業的深度清潔服務,選用最適合的清潔方式和工具,以確保機器的安全和效能。

潔森工坊的技術團隊有著專業的知識和技術,能夠協助你解決各種問題,讓你的Dyson戴森吸塵器重回最佳狀態。

記住,保護好您的Dyson戴森吸塵器,並確保其高效運作是我們的初衷,不僅是清潔,專業的維護和保養讓延長的吸塵器的壽命。

潔森工坊會是你最好的選擇,我們將以專業的技術和誠摯的服務,確保你的Dyson戴森吸塵器能夠長久並高效地服務你的家庭。

其他維修品牌

1國際牌Panasonic

2伊萊克斯Electrolux

3日立HITACHI

4科沃斯ECOVACS

5BOSCH

6Neato

7小米

8雲米

9LG樂金

10iRobot

潔森工坊維修據點

臺中服務地區:臺中市、北屯、西屯、大里、太平、南屯、豐原、北區、南區、西區、潭子、大雅、沙鹿、清水、龍井、大甲、東區、烏日、神岡、霧峰、梧棲、大肚、后里、東勢、外埔、新社、中區、石岡、和平  

嘉義服務地區:太保市、樸子市、大林鎮、布袋鎮、中埔鄉、民雄鄉、溪口鄉、新港鄉、六腳鄉、東石鄉、義竹鄉、鹿草鄉、水上鄉、中埔鄉、竹崎鄉、梅山鄉、番路鄉、大埔鄉、阿里山鄉

雲林服務地區:斗六市、西螺鎮、斗南鎮、北港鎮、虎尾鎮、土庫鎮、林內鄉、古坑鄉、大埤鄉、莿桐鄉、褒忠鄉、二崙鄉、崙背鄉、麥寮鄉、臺西鄉、東勢鄉、元長鄉、四湖鄉、口湖鄉、水林鄉

 

臺中豐原Dyson戴森吸塵器維修站推薦潔森工坊專注於戴森吸塵器的深度清潔服務。

我們的專業團隊經驗豐富,技術精湛,致力於幫助您的戴森吸塵器恢復最佳狀態。

臺中北屯Dyson戴森吸塵器維修站推薦透過專業工具和適當的清潔方式,我們確保您的戴森吸塵器不僅清潔如新,效能更達最佳化。

無論您的吸塵器有何問題,潔森工坊都可以為您提供解決方案,保障您的家庭清潔無虞。潔森工坊,讓您的戴森吸塵器活力全開,為您的生活創造更多可能。臺中霧峰Dyson戴森 V10拆卸清洗服務推薦

史鐵生:合歡樹  世界上有一種最美麗的聲音,那便是母親的呼喚。-——但丁  10歲那年,我在一次作文比賽中得了第一。母親那時候還年輕,急著跟我說她自己,說她小時候的作文作得還要好,老師甚至不相信那么好的文章會是她寫的。“老師找到家來問,是不是家里的大人幫了忙。我那時可能還不到10歲呢。”我聽得掃興,故意笑:“可能?什么叫‘可能還不到’?”她就解釋。我裝做根本不在意她的話,對著墻打乒乓球,把她氣得夠嗆。不過我承認她聰明,承認她是世界上長得最好看的女的。她正給自己做一條藍底白花的裙子。  我20歲時,我的兩條腿殘廢了。除去給人家畫彩蛋,我想我還應該再干點別的事,先后改變了幾次主意,最后想學寫作。母親那時已不年輕,為了我的腿,她頭上開始有了白發。醫院已明確表示,我的病目前沒法治。母親的全副心思卻還放在給我治病上,到處找大夫,打聽偏方,花了很多錢。她倒總能找來些稀奇古怪的藥,讓我吃,讓我喝,或是洗、敷、熏、灸。“別浪費時間啦,根本沒用!”我說。我一心只想著寫小說,仿佛那東西能把殘疾人救出困境。“再試一回,不試你怎么知道會沒用?”她每說一回都虔誠地抱著希望。然而對我的腿,有多少回希望就有多少回失望。最后一回,我的胯上被熏成燙傷。醫院的大夫說,這實在太懸了,對于癱瘓病人,這差不多是要命的事。我倒沒太害怕,心想死了也好,死了倒痛快。母親驚惶了幾個月,晝夜守著我,一換藥就說:“怎么會燙了呢?我還總是在留神呀!”幸虧傷口好起來,不然她非瘋了不可。  后來她發現我在寫小說。她跟我說:“那就好好寫吧。”我聽出來,她對治好我的腿也終于絕望。“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文學,跟你現在差不多大的時候,我也想過搞寫作。你小時候的作文不是得過第一嗎?那就寫著試試看。”她提醒我說。我們倆都盡力把我的腿忘掉。她到處去給我借書,頂著雨或冒著雪推我去看電影,像過去給我找大夫、打聽偏方那樣,抱了希望。  30歲時,我的第一篇小說發表了,母親卻已不在人世。過了幾年,我的另一篇小說也獲了獎,母親已離開我整整7年了。  獲獎之后,登門采訪的記者就多。大家都好心好意,認為我不容易。但是我只準備了一套話,說來說去就覺得心煩。我搖著車躲了出去。坐在小公園安靜的樹林里,想:上帝為什么早早地召母親回去呢?迷迷糊糊的,我聽見回答:“她心里太苦了。上帝看她受不住了,就召她回去。”我的心得到一點安慰,睜開眼睛,看見風正在樹林里吹過。  我搖車離開那兒,在街上瞎逛,不想回家。  母親去世后,我們搬了家。我很少再到母親住過的那個小院子去。小院在一個大院的盡里頭,我偶爾搖車到大院兒去坐坐,但不愿意去那個小院子,推說手搖車進去不方便。院子里的老太太們還都把我當兒孫看,尤其想到我又沒了母親,但都不說,光扯些閑話,怪我不常去。我坐在院子當中,喝東家的茶,吃西家的瓜。有一年,人們終于又提到母親:“到小院子去看看吧,你媽種的那棵合歡樹今年開花了!”我心里一陣抖,還是推說手搖車進出太不易。大伙就不再說,忙扯到別的,說起我們原來住的房子里現在住了小兩口,女的剛生了個兒子,孩子不哭不鬧,光是瞪著眼睛看窗戶上的樹影兒。  我沒料到那棵樹還活著。那年,母親到勞動局去給我找工作,回來時在路邊挖了一棵剛出土的綠苗,以為是含羞草,種在花盆里,竟是一棵合歡樹。母親從來喜歡那些東西,但當時心思全在別處,第二年合歡樹沒有發芽,母親嘆息了一回,還不舍得扔掉,依然讓它留在瓦盆里。第三年,合歡樹不但長出了葉子,而且還比較茂盛。母親高興了好多天,以為那是個好兆頭,常去侍弄它,不敢太大意。又過了一年,她把合歡樹移出盆,栽在窗前的地上,有時念叨,不知道這種樹幾年才開花。再過一年,我們搬了家,悲哀弄得我們都把那棵小樹忘記了。  與其在街上瞎逛,我想,不如去看看那棵樹吧。我也想再看看母親住過的那間房。我老記著,那兒還有個剛來世上的孩子,不哭不鬧,瞪著眼睛看樹影兒。是那棵合歡樹的影子嗎?  院子里的老太太們還是那么喜歡我,東屋倒茶,西屋點煙,送到我(www.lz13.cn)跟前。大伙都知道我獲獎的事,也許知道,但不覺得那很重要;還是都問我的腿,問我是否有了正式工作。這回,想搖車進小院兒真是不能了。家家門前的小廚房都擴大了,過道窄得一個人推自行車進去也要側身。我問起那棵合歡樹,大伙說,年年都開花,長得跟房子一樣高了。這么說,我再看不見它了。我要是求人背我去看,倒也不是不行。我挺后悔前兩年沒有自己搖車進去看看。  我搖車在街上慢慢走,不想急著回家。人有時候只想獨自靜靜地呆一會。悲傷也成享受。  有那么一天,那個孩子長大了。會想起童年的事,會想起那些晃動的樹影兒,會想起他自己的媽媽。他會跑去看看那棵樹。但他不會知道那棵樹是誰種的,是怎么種的。   史鐵生作品_史鐵生散文集 史鐵生:我與地壇 史鐵生:秋天的懷念 史鐵生作品讀后感分頁:123

許地山:命命鳥  敏明坐在席上,手里拿著一本《八大人覺經》,流水似地念著。她的席在東邊的窗下,早晨的日光射在她臉上,照得她的身體全然變成黃金的顏色。她不理會日光曬著她,卻不歇地抬頭去瞧壁上的時計,好像等什么人來似的。  那所屋子是佛教青年會的法輪學校。地上滿鋪了日本花席,八九張矮小的幾子橫在兩邊的窗下。壁上掛的都是釋迦應化的事跡,當中懸著一個卍字徽章和一個時計。一進門就知那是佛教的經堂。  敏明那天來得早一點,所以屋里還沒有人。她把各樣功課念過幾遍,瞧壁上的時計正指著六點一刻。她用手擋住眉頭,望著窗外低聲地說:“這時候還不來上學,莫不是還沒有起床?”  敏明所等的是一位男同學加陵。他們是七八年的老同學,年紀也是一般大。他們的感情非常的好,就是新來的同學也可以瞧得出來。  “鏗鐺……鏗鐺……”一輛電車循著鐵軌從北而來,駛到學校門口停了一會。一個十五六歲的美男子從車上跳下來。他的頭上包著一條蘋果綠的絲巾;上身穿著一件雪白的短褂;下身圍著一條紫色的絲裙;腳下踏著一雙芒鞋,儼然是一位緬甸的世家子弟。這男子走進院里,腳下的芒鞋拖得拍答拍答地響。那聲音傳到屋里,好像告訴敏明說:“加陵來了!”  敏明早已瞧見他,等他走近窗下,就含笑對他說:“哼哼,加陵!請你的早安。你來得算早,現在才六點一刻咧。”加陵回答說:“你不要譏誚我,我還以為我是第一早的。”他一面說一面把芒鞋脫掉,放在門邊,赤著腳走到敏明跟前坐下。  加陵說:“昨晚上父親給我說了好些故事,到十二點才讓我去睡,所以早晨起得晚一點。你約我早來,到底有什么事?”敏明說:“我要向你辭行。”加陵一聽這話,眼睛立刻瞪起來,顯出很驚訝的模樣,說:“什么?你要往哪里去?”敏明紅著眼眶回答說:“我的父親說我年紀大了,書也念夠了,過幾天可以跟著他專心當戲子去,不必再像從前念幾天唱幾天那么勞碌。我現在就要退學,后天將要跟他上普朗去。”加陵說:“你愿意跟他去嗎?”敏明回答說:“我為什么不愿意?我家以演劇為職業是你所知道的。我父親雖是一個很有名、很能賺錢的俳優,但這幾年間他的身體漸漸軟弱起來,手足有點不靈活,所以他愿意我和他一塊兒排演。我在這事上很有長處,也樂得順從他的命令。”加陵說:“那么,我對于你的意思就沒有換回的余地了。”敏明說:“請你不必為這事納悶。我們的離別必不能長久的。仰光是一所大城,我父親和我必要常在這里演戲。有時到鄉村去,也不過三兩個星期就回來。這次到普朗去,也是要在那里耽擱八九天。請你放心……”  加陵聽得出神,不提防外邊早有五六個孩子進來,有一個頑皮的孩子跑到他們的跟前說:“請‘玫瑰’和‘蜜蜂’的早安。”他又笑著對敏明說:“‘玫瑰’花里的甘露流出來咧。”——他瞧見敏明臉上有一點淚痕,所以這樣說。西邊一個孩子接著說:“對呀!怪不得‘蜜蜂’舍不得離開她。”加陵起身要追那孩子,被敏明攔住。她說:“別和他們胡鬧。我們還是說我們的罷。”加陵坐下,敏明就接著說:“我想你不久也得轉入高等學校,盼望你在念書的時候要忘了我,在休息的時候要記念我。”加陵說:“我決不會把你忘了。你若是過十天不回來,或者我會到普朗去找你。”敏明說:“不必如此。我過幾天準能回來。”  說的時候,一位三十多歲的教師由南邊的門進來。孩子們都起立向他行禮。教師蹲在席上,回頭向加陵說:“加陵,曇摩蜱和尚叫你早晨和他出去乞食。現在六點半了,你快去罷。”加陵聽了這話,立刻走到門邊,把芒鞋放在屋角的架上,隨手拿了一把油傘就要出門。教師對他說:“九點鐘就得回來。”加陵答應一聲就去了。  加陵回來,敏明已經不在她的席上。加陵心里很是難過,臉上卻不露出什么不安的顏色。他坐在席上,仍然念他的書。晌午的時候,那位教師說:“加陵,早晨你走得累了,下午給你半天假。”加陵一面謝過教師,一面檢點他的文具,慢慢地走回家去。  加陵回到家里,他父親婆多瓦底正在屋里嚼檳榔。一見加陵進來,忙把沫紅唾出,問道:“下午放假么?”加陵說:“不是,是先生給我的假。因為早晨我跟曇摩蜱和尚出去乞食,先生說我太累,所以給我半天假。”他父親說:“哦,曇摩蜱在道上曾告訴你什么事情沒有?”加陵答道:“他告訴我說,我的畢業期間快到了,他愿意我跟他當和尚去,他又說:這意思已經向父親提過了。父親啊,他實在向你提過這話么?”婆多瓦底說:“不錯,他曾向我提過。我也很愿意你跟他去。不知道你怎樣打算?”加陵說:“我現在有點不愿意。再過十五六年,或者能夠從他。我想再入高等學校念書,盼望在其中可以得著一點西洋的學問。”他父親詫異說:“西洋的學問,啊!我的兒,你想差了。西洋的學問不是好東西,是毒藥喲。你若  是有了那種學問,你就要藐視佛法了。你試瞧瞧在這里的西洋人,多半是干些殺人的勾當,做些損人利己的買賣,和開些誹謗佛法的學校。什么圣保羅因斯提丟啦、圣約翰海斯苦爾啦,沒有一間不是誹謗佛法的。我說你要求西洋的學問會發生危險就在這里。”加陵說:“誹謗與否,在乎自己,并不在乎外人的煽惑。若是父親許我入圣約翰海斯苦爾,我準保能持守得住,不會受他們的誘惑。”婆多瓦底說:“我是很愛你的,你要做的事情,若是沒有什么妨害,我一定允許你。要記得昨晚上我和你說的話。我一想起當日你叔叔和你的白象主(緬甸王尊號)提婆底事,就不由得我不恨西洋人。我最沉痛的是他們在蠻得勒將白象主擄去;又在瑞大光塔設駐防營。瑞大光塔是我們的圣地,他們竟然叫些行兇的人在那里住,豈不是把我們的戒律打破了嗎?……我盼望你不要入他們的學校,還是清清凈凈去當沙門。一則可以為白象主懺悔;二則可以為你的父母積福;三則為你將來往生極樂的預備。出家能得這幾種好處,總比西洋的學問強得多。”加陵說:“出家修行,我也很愿意。但無論如何,現在決不能辦。不如一面入學,一面跟著曇摩埤學些經典。”婆多瓦底知道勸不過來,就說:“你既是決意要入別的學校,我也無可奈何,我很喜歡你跟曇摩蜱學習經典。你畢業后就轉入仰光高等學校罷。那學校對于緬甸的風俗比較保存一點。”加陵說:“那么,我明天就去告訴曇摩蜱和法輪學校的教師。”婆多瓦底說:“也好。今天的天氣很清爽,下午你又沒有功課,不如在午飯后一塊兒到湖里逛逛。你就叫他們開飯罷。”婆多瓦底說完,就進臥房換衣服去了。  原來加陵住的地方離綠綺湖不遠。綠綺湖是仰光第一大、第一好的公園,緬甸人叫他做干多支。“綠綺”的名字是英國人替它起的。湖邊滿是熱帶植物。那些樹木的顏色、形態,都是很美麗,很奇異。湖西遠遠望見瑞大光,那塔的金色光襯著湖邊的椰樹、蒲葵,真像王后站在水邊,后面有幾個宮女持著羽葆隨著她一樣。此外好的景致,隨處都是。不論什么人,一到那里,心中的憂郁立刻消滅。加陵那天和父親到那里去,能得許多愉快是不消說的。  過了三個月,加陵已經入了仰光高等學校。他在學校里常常思念他最愛的朋友敏明。但敏明自從那天早晨一別,老是沒有消息。有一天,加陵回家,一進門仆人就遞封信給他。拆開看時,卻是敏明的信。加陵才知道敏明早已回來,他等不得見父親的面,翻身出門,直向敏明家里奔來。  敏明的家還是住在高加因路,那地方是加陵所常到的。女仆瑪彌見他推門進來,忙上前迎他說:“加陵君,許久不見啊!我們姑娘前天才回來的。你來得正好,待我進去告訴她。”她說完這話就速速進里邊去,大聲嚷道:“敏明姑娘,加陵君來找你呢。快下來罷。”加陵在后面慢慢地走,待要踏入廳門,敏明已迎出來。  敏明含笑對加陵說:“誰教你來的呢?這三個月不見你的信,大概因為功課忙的緣故罷?”加陵說:“不錯,我已經入了高等學校,每天下午還要到曇摩蜱那里……唉,好朋友,我就是有工夫,也不能寫信給你。因為我抓起筆來就沒了主意,不曉得要寫什么才能叫你覺得我的心常常有你在里頭。我想你這幾個月沒有信給我,也許是和我一樣地犯了這種毛病。”敏明說:“你猜的不錯。你許久不到我屋里了,現在請你和我上去坐一會。”敏明把手搭在加陵的肩胛上,一面吩咐瑪彌預備檳榔、淡巴菰和些少細點,一面攜著加陵上樓。  敏明的臥室在樓西。加陵進去,瞧見里面的陳設還是和從前差不多。樓板上鋪的是土耳其絨毯。窗上垂著兩幅很細致的帷子。她的奩具就放在窗邊。外頭懸著幾盆風蘭。瑞大光的金光遠遠地從那里射來。靠北是臥榻,離地約一尺高,上面用上等的絲織物蓋住。壁上懸著一幅提婆和率斐雅洛觀劇的畫片。還有好些繡墊散布在地上。加陵拿一個墊子到窗邊,剛要坐下,那女仆已經把各樣吃的東西捧上來。“你嚼檳榔啵。”敏明說完這話,隨手送了一個檳榔到加陵嘴里,然后靠著她的鏡臺坐下。  加陵嚼過檳榔,就對敏明說:“你這次回來,技藝必定很長進,何不把你最得意的藝術演奏起來,我好領教一下。”敏明笑說:“哦,你是要瞧我演戲來的。我死也不演給你瞧。”加陵說:“有什么妨礙呢?你還怕我笑你不成?快演罷,完了咱們再談心。”敏明說:“這幾天我父親剛剛教我一套雀翎舞,打算在涅盤節期到比古演奏,現在先演給你瞧罷。我先舞一次,等你瞧熟了,再奏樂和我。這舞蹈的  譜可以借用‘達撒羅撒’,歌調借用‘恩斯民’。這兩支譜,你都會嗎?”加陵忙答應說:“都會,都會。”  加陵擅于奏巴打拉(一種竹制的樂器,詳見《大清會典圖》),他一聽見敏明叫他奏樂,就立刻叫瑪彌把那種樂器搬來。等到敏明舞過一次,他就跟著奏起來。  敏明兩手拿住兩把孔雀翎,舞得非常的嫻熟。加陵所奏的巴打拉也還跟得上,舞過一會,加陵就奏起“恩斯民”的曲調,只聽敏明唱道:  孔雀!孔雀!你不必贊我生得俊美;  我也不必嫌你長得丑劣。  咱們是同一個身心,  同一副手腳。  我和你永遠同在一個身里住著,  我就是你啊,你就是我。  別人把咱們的身體分做兩個,  是他們把自己的指頭壓在眼上,  所以會生出這樣的錯。  你不要像他們這樣的眼光,  要知道我就是你啊,你就是我。  敏明唱完,又舞了一會。加陵說:“我今天才知道你的技藝精到這個地步。你所唱的也是很好。且把這歌曲的故事說給我聽。”敏明說:“這曲倒沒有什么故事,不過是平常的戀歌,你能把里頭的意思聽出來就夠了。”加陵說:“那么,你這支曲是為我唱的。我也很愿意對你說:我就是你,你就是我。”  他們二人的感情幾年來就漸漸濃厚。這次見面的時候,又受了那么好的感觸,所以彼此的心里都承認他們求婚的機會已經成熟。  敏明愿意再幫父親二三年才嫁,可是她沒有向加陵說明。加陵起先以為敏明是一個很信佛法的女子,怕她后來要到尼庵去實行她的獨身主義,所以不敢動求婚的念頭。現在瞧出她的心志不在那里,他就決意回去要求婆多瓦底的同意,把她娶過來。照緬甸的風俗,子女的婚嫁本沒有要求父母同意的必要,加陵很尊重他父親的意見,所以要履行這種手續。  他們談了半晌工夫,敏明的父親宋志從外面進來,抬頭瞧見加陵坐在窗邊,就說:“加陵君,別后平安啊!”加陵忙回答他,轉過身來對敏明說:“你父親回來了。”敏明待下去,她父親已經登樓。他們三人坐過一會,談了幾句客套,加陵就起身告辭。敏明說:“你來的時間不短,也該回去了。你且等一等,我把這些舞具收拾清楚,再陪你在街上走幾步。”  宋志眼瞧著他們出門,正要到自己屋里歇一歇,恰好瑪彌上樓來收拾東西。宋志就對她說:“你把那盤檳榔送到我屋里去罷。”瑪彌說:“這是他們剩下的,已經殘了。我再給你拿些新鮮的來。”  瑪彌把檳榔送到宋志屋里,見他躺在席上,好像想什么事情似的。宋志一見瑪彌進來,就起身對她說:“我瞧他們兩人實在好得太厲害。若是敏明跟了他,我必要吃虧。你有什么好方法叫他們二人的愛情冷淡沒有?”瑪彌說:“我又不是蠱師,哪有好方法離間他們?我想主人你也不必想什么方法,敏明姑娘必不至于嫁他。因為他們一個是屬蛇,一個是屬鼠的(緬甸的生肖是算日的,禮拜四生的屬鼠,禮拜六生的屬蛇)就算我們肯將姑娘嫁給他,他的父親也不愿意。”宋志說:“你說的雖然有理,但現在生肖相克的話,好些人都不注重了。倒不如請一位蠱師來,請他在二人身上施一點法術更為得計。”  印度支那間有一種人叫做蠱師,專用符咒替人家制造命運。有時叫沒有愛情的男女,忽然發生愛情;有時將如膠似漆的夫妻化為仇敵。操這種職業的人以暹羅的僧侶最多,且最受人信仰。緬甸人操這種職業的也不少。宋志因為瑪彌的話提醒他,第二天早晨他就出門找蠱師去了。  晌午的時候,宋志和蠱師沙龍回來。他讓沙龍進自己的臥房。瑪彌一見沙龍進來,木雞似的站在一邊。她想到昨天在無意之中說出蠱師,引起宋志今天的實行,實在對不起她的姑娘。她想到這里,就一直上樓去告訴敏明。  敏明正在屋里念書,聽見這消息,急和瑪彌下來,躡步到屏后,傾耳聽他們的談話。只聽沙龍說:“這事很容易辦。你可以將她常用的貼身東西拿一兩件來,我在那上頭畫些符,念些咒,然后給回她用,過幾天就見功效。”宋志說:“恰好這里有她一條常用的領巾,是她昨天回來的時候忘記帶上去的。這東西可用嗎?”沙龍說:“可以的,但是能夠得著……”  敏明聽到這里已忍不住,一直走進去向父親說:“阿爸,你何必擺弄我呢?我不是你的女兒嗎?我和加陵沒有什么意,請你放心。”宋志驀地里瞧見他女兒進來,簡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話對付她。沙龍也停了半晌才說:“姑娘,我們不是談你的事。請你放心。”敏明斥他說:“狡猾的人,你的計我已知道了。你快去辦你的事罷。”宋志說,“我的兒,你今天瘋了嗎?你且坐下,我慢慢給你說。”  敏明哪里肯依父親的話,她一味和沙龍吵鬧,弄得她父親和沙龍很沒趣。不久,沙龍垂著頭走出來;宋志滿面怒容蹲在床上吸煙;敏明也忿忿地上樓去了。  敏明那一晚上沒有下來和父親用飯。她想父親終久會用蠱術離間他們,不由得心里難過。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。繡枕早已被她的眼淚濕透了。  第二天早晨,她到鏡臺梳洗,從鏡里瞧見她滿面都是鮮紅色,——因為繡枕褪色,印在她的臉上——不覺笑起來。她把臉上那些印跡洗掉的時候,瑪彌已捧一束鮮花、一杯咖啡上來。敏明把花放在一邊,一手倚著窗欞,一手拿住茶杯向窗外出神。  她定神瞧著圍繞瑞大光的彩云,不理會那塔的金光向她的眼瞼射來,她精神因此就十分疲乏。她心里的感想和目前的光融洽,精神上現出催眠的狀態。她自己覺得在瑞大光塔頂站著,聽見底下的護塔鈴叮叮當當地響。她又瞧見上面那些王侯所獻的寶石,個個都發出很美麗的光明。她心里喜歡得很,不歇用手去摩弄,無意中把一顆大紅寶石摩掉了。她忙要俯身去撿時,那寶石已經掉在地上,她定神瞧著那空兒,要求那寶石掉下的緣故,不覺有一種更美麗的寶光從那里射出來。她心里覺得很奇怪,用手扶著金壁,低下頭來要瞧瞧那空兒里頭的光景。不提防那壁被她一推,漸漸向后,原來是一扇寶石的門。  那門被敏明推開之后,里面的光直射到她身上。她站在外邊,望里一瞧,覺得里頭的山水、樹木,都是她平生所不曾見過的。她在不知不覺中,已經向前走了幾十步。耳邊恍惚聽見有人對她說:“好啊!你回來啦。”敏明回頭一看,覺得那人很熟悉,只是一時不能記出他的名字。她聽見“回來”這兩字,心里很是納悶,就向那人說:“我不住在這里,為何說我回來?你是誰?我好像在哪里與你會過似的。這是什么地方?”那人笑說:“哈哈!去了這些日子,連自己家鄉和平日間往來的朋友也忘了。肉體的障礙真是大喲。”敏明聽了這話,簡直莫名其妙。又問他說:“我是誰?有那么好福氣住在這里。我真是在這里住過嗎?”那人回答說:“你是誰?你自己知道。若是說你不曾住過這里,我就領你到處逛一逛,瞧你認得不認得。”  敏明聽見那人要領她到處去逛逛,就忙忙答應,但所見的東西,敏明一點也記不清楚,總覺得樣樣都是新鮮的。那人瞧見敏明那么迷糊,就對她說:“你既然記不清,待我一件一件告訴你。”  敏明和那人走過一座碧玉牌樓。兩邊的樹羅列成行,開著很好看的花。紅的、白的、紫的、黃的,各色齊備。樹上有些鳥聲,唱得很好聽。走路時,有些微風慢慢吹來,吹得各色的花瓣紛紛掉下:有些落在人的身上;有些落在地上;有些還在空中飛來飛去。敏明的頭上和肩膀上也被花瓣貼滿,遍體熏得很香。那人說:“這些花木都是你的老朋友,你常和它們往來。它們的花是長年開放的。”敏明說:“這真是好地方,只是我總記不起來。”  走不多遠,忽然聽見很好的樂音。敏明說:“誰在那邊奏樂?”那人回答說:“那里有人奏樂,這里的聲音都是發于自然的。你所聽的是前面流水的聲音。我們再走幾步就可以瞧見。”進前幾步果然有些泉水穿林而流。水面浮著奇異的花草,還有好些水鳥在那里游泳。敏明只認得些荷花、溪鶒,其余都不認得。那人很不耐煩,把各樣的東西都告訴她。  他們二人走過一道橋,迎面立著一片琉璃墻。敏明說:“這墻真好看,是誰在里面住?”那人說:“這里頭是喬答摩宣講法要的道場。現時正在演說,好些人物都在那里聆聽法音。轉過這個墻角就是正門。到的時候,我領你進去聽一聽。”敏明貪戀外面的風景,不愿意進去。她說:“咱們逛會兒再進去罷。”那人說:“你只會聽粗陋的聲音,看簡略的顏色和聞污劣的香味。那更好的、更微妙的,你就不理會了。……好,我再和你走走,瞧你了悟不了悟。”  二人走到墻的盡頭,還是穿入樹林。他們踏著落花一直進前,樹上的鳥聲,叫得更好聽。敏明抬起頭來,忽然瞧見南邊的樹枝上有一對很美麗的鳥呆立在那里,絲毫的聲音也不從他們的嘴里發出。敏明指著向那人說:“只只鳥兒都出聲吟唱,為什么那對鳥兒不出聲音呢?那是什么鳥?”那人說:“那是命命鳥。為什么不唱,我可不知道。”  敏明聽見“命命鳥”三字,心里似乎有點覺悟。她注神瞧著那鳥,猛然對那人說:“那可不是我和我的好朋友加陵么,為何我們都站在那里?”那人說:“是不是,你自己覺得。”敏明搶前幾步,看來還是一對呆鳥。她說:“還是一對鳥兒在那里,也許是我的眼花了。”  他們繞了幾個彎,當前現出一節小溪把兩邊的樹林隔開。對岸的花草,似乎比這邊更新奇。樹上的花瓣也是常常掉下來。樹下有許多男女:有些躺著的,有些站著的,有些坐著的。各人在那里說說笑笑,都現出很親密的樣子。敏明說:“那邊的花瓣落得更妙,人也多一點,我們一同過去逛逛罷。”那人說:“對岸可不能去。那落的叫做情塵,若是望人身上落得多了就不好。”敏明說:“我不怕。你領我過去逛逛罷。”那人見敏明一定要,過去就對她說:“你必要過那邊去,我可不能陪你了。你可以自己找一道橋過去。”他說完這話就不見了。敏明回頭瞧見那人不在,自己循著水邊,打算找一道橋過去。但找來找去總找不著,只得站在這邊瞧過去。  她瞧見那些花瓣越落越多,那班男女幾乎被葬在底下。有一個男子坐在對岸的水邊,身上也是滿了落花。一個紫衣的女子走到他跟前說:“我很愛你,你是我的命。我們是命命鳥。除你以外,我沒有愛過別人。”那男子回答說:“我對于你的愛情也是如此。我除了你以外不曾愛過別的女人。”紫衣女子聽了,向他微笑,就離開他。走不多遠,又遇著一位男子站在樹下,她又向那男子說:“我很愛你,你是我的命。我們是命命鳥,除你以外,我沒有愛過別人。”那男子也回答說:“我對于你的愛情也是如此。我除了你以外不曾愛過別的女人。”  敏明瞧見這個光景,心里因此發生了許多問題,就是:那紫衣女子為什么當面撒謊,和那兩位男子的回答為什么不約而同?她回頭瞧那坐在水邊的男子還在那里,又有一個穿紅衣的女子走到他面前,還是對他說紫衣女子所說的話。那男子的回答和從前一樣,一個字也不改。敏明再瞧那紫衣女子,還是挨著次序向各個男子說話。她走遠了,話語的內容雖然聽不見,但她的形容老沒有改變。各個男子對她也是顯出同樣的表情。  敏明瞧見各個女子對于各個男子所說的話都是一樣;各個男子的回答也是一字不改,心里正在疑惑,忽然來了一陣狂風把對岸的花瓣刮得干干凈凈,那班男女立刻變成很兇惡的容貌,互相嚙食起來。敏明瞧見這個光景,嚇得冷汗直流。她忍不住就大聲喝道:“噯呀!你們的感情真是反復無常。”  敏明手里那杯咖啡被這一喝,全都瀉在她的裙上。樓下的瑪彌聽見樓上的喝聲,也趕上來。瑪彌瞧見敏明周身冷汗,撲在鏡臺上頭,忙上前把她扶起,問道:“姑娘你怎樣啦?燙著了沒有?”敏明醒來,不便對瑪彌細說,胡亂答應幾句就打發她下去。  敏明細想剛才的異象,抬頭再瞧窗外的瑞大光,覺得那塔還是被彩云繞住,越顯得十分美麗。她立起來,換過一條絳色的裙子,就坐在她撲臥榻上頭。她想起在樹林里忽然瞧見命命鳥變做她和加陵那回事情,心中好像覺悟他們兩個是這邊的命命鳥,和對岸自稱為命命鳥的不同。她自己笑著說:“好在你不在那邊。幸虧我不能過去。”  她自經過這一場恐慌,精神上遂起了莫大的變化。對于婚姻另有一番見解,對于加陵的態度更是不像從前。加陵一點也覺不出來,只猜她是不舒服。  自從敏明回來,加陵沒有一天不來找她。近日覺得敏明的精神異常,以為自己沒有向她求婚,所以不高興。加陵覺得他自己有好些難解決的問題,不能不對敏明說。第一,是他父親愿意他去當和尚;第二,縱使準他娶妻,敏明的生肖和他不對,頑固的父親未必承認。現在瞧見敏明這樣,不由得不把衷情吐露出來。  加陵一天早晨來到敏明家里,瞧見她的態度越發冷靜,就安慰她說:“好朋友,你不必憂心,日子還長呢。我在咱們的事情上頭已經有了打算。父親若是不肯,咱們最終的辦法就是‘照例逃走’。你這兩天是不是為這事生氣呢?”敏明說:“這倒不值得生氣。不過這幾晚睡得遲,精神有一點疲倦罷了。”  加陵以為敏明的話是真,就把前日向父親要求的情形說給她聽。他說:“好朋友,你瞧我的父親多么固執。他一意要我去當和尚,我前天向他說些咱們的事,他還要請人來給我說法,你說好笑不好笑?”敏明說:“什么法?”加陵說:“那天晚上,父親把曇摩蜱請來。我以為有別的事要和他商量,誰知他叫我到跟前教訓一頓。你猜他對我講什么經呢?好些話我都忘記了。內中有一段是很有趣、很容易記的。我且念給你聽:  “佛問摩鄧曰:‘女愛阿難何似?’女言:‘我愛阿難眼;愛阿難鼻;愛阿難口;愛阿難耳;愛阿難聲音;愛阿難行步。’佛言:‘眼中但有淚;鼻中但有洟;口中但有唾;耳中但有垢;身中但有屎尿,臭氣不凈。’”  “曇摩蜱說得天花亂墜,我只是偷笑。因為身體上的污穢,人人都有,那能因著這些小事,就把愛情割斷呢?況且這經本來不合對我說;若是對你念,還可以解釋得去。”  敏明聽了加陵末了那句話,忙問道:“我是摩鄧嗎?怎樣說對我念就可以解釋得去?”加陵知道失言,忙回答說:“請你原諒,我說錯了。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是摩鄧,是說這本經合于對女人說。”加陵本是要向敏明解嘲,不意反觸犯了她。敏明聽了那幾句經,心里更是明白。他們兩人各有各的心事,總沒有盡情吐露出來。加陵坐不多會,就告辭回家去了。  涅盤節近啦。敏明的父親直催她上比古去,加陵知道敏明明日要動身,在那晚上到她家里,為的是要給她送行。但一進門,連人影也沒有,轉過角門,只見瑪彌在她屋里縫衣服。那時候約在八點鐘的光景。  加陵問瑪彌說:“姑娘呢?”瑪彌抬頭見是加陵,就陪笑說:“姑娘說要去找你,你反來找她。她不曾到你家去嗎?她出門已有一點鐘工夫了。”加陵說:“真的么?”瑪彌回了一聲:“我還騙你不成。”低頭還是做她底活計。加陵說:“那么,我就回去等她。……你請。”  加陵知道敏明沒有別處可去,她一定不會趁瑞大光的熱鬧。他回到家里,見敏明沒來,就想著她一定和女伴到綠綺湖上乘涼。因為那夜的月亮亮得很,敏明和月亮很有緣;每到月圓的時候,她必招幾個朋友到那里談心。  加陵打定主意,就向綠綺湖去。到的時候,覺得湖里靜寂得很。這幾天是涅盤節期,各廟里都很熱鬧,綠綺湖的冷月沒人來賞玩,是意中的事。加陵從愛德華第七的造像后面上了山坡,瞧見沒人在那里,心里就有幾分詫異。因為敏明每次必在那里坐,這回不見她,諒是沒有來。  他走得很累,就在凳上坐一會。他在月影朦朧中瞧見地下有一件東西,撿起來看時,卻是一條蟬翼紗的領巾。那巾的兩端都繡一個吉祥海云的徽識,所以他認得是敏明的。  加陵知道敏明還在湖邊,把領巾藏在袋里,就抽身去找她。他踏二彎虹橋,轉到水邊的樂亭,瞧沒有人,又折回來。他在山丘上注神一望,瞧見西南邊隱隱有個人影,忙上前去,見有幾分像敏明。加陵躡步到野薔薇垣后面,意思是要嚇她。他瞧見敏明好像是找什么東西似的,所以靜靜伏在那里看她要做什么。  敏明找了半天,隨在樂亭旁邊摘了一枝優缽曇花,走到湖邊,向著瑞大光合掌禮拜。加陵見了,暗想她為什么不到瑞大光膜拜去?于是再躡足走近湖邊的薔薇垣,那里離敏明禮拜的地方很近。  加陵恐怕再觸犯她,所以不敢做聲。只聽她的祈禱。  女弟子敏明,稽首三世諸佛:我自萬劫以來,迷失本來智性,因此墮入輪回,成女人身。現在得蒙大慈,示我三生因果。我今悔悟,誓不再戀天人,致受無量苦楚。愿我今夜得除一切障礙,轉生極樂國土。愿勇猛無畏阿彌陀,俯聽懇求接引我。南無阿彌陀佛。  加陵聽了她這番祈禱,心里很受感動。他沒有一點悲痛,竟然從薔薇垣里跳出來,對著敏明說:“好朋友,我聽你剛才的祈禱,知道你厭棄這世間,要離開它。我現在也愿意和你同行。”  敏明笑道:“你什么時候來的?你要和我同行,莫不你也厭世嗎?”加陵說:“我不厭世。因為你的原故,我愿意和你同行。我和你分不開。你到那里,我也到那里。”敏明說:“不厭世,就不必跟我去。你要記得你父親愿你做一個轉法輪的能手。你現在不必跟我去以后還有相見的日子。”加陵說:“你說不厭世不必死,這話有些不對。譬如我要到蠻得勒去,不是嫌惡仰光,不過我未到過那城,所以愿意去瞧一瞧。但有些人很厭惡仰光,他巴不得立刻離開才好。現在,你是第二類的人,我是第一類的人,為什么不讓我和你同行?”敏明不料加陵會來,更不料他一下就決心要跟從她。現在聽他這一番話語,知道他與自己的覺悟雖然不同,但她常感得他們二人是那世界的命命鳥,所以不甚阻止他。到這里,她才把前幾天的事告訴加陵。加陵聽了,心里非常的喜歡,說:“有那么好的地方,為何不早告訴我?我一定離不開你了,我們一塊兒去罷。”  那時月光更是明亮。樹林里螢火無千無萬地閃來閃去,好像那世界的人物來赴他們的喜筵一樣。  加陵一手搭在敏(www.lz13.cn)明的肩上,一手牽著她。快到水邊的時候,加陵回過臉來向敏  明的唇邊啜了一下。他說:“好朋友,你不親我一下么?”敏明好像不曾聽見,還  是直地走。  他們走入水里,好像新婚的男女攜手入洞房那般自在,毫無一點畏縮。在月光水影之中,還聽見加陵說:“咱們是生命的旅客,現在要到那個新世界,實在叫我快樂得很。”  現在他們去了!月光還是照著他們所走的路;瑞大光遠遠送一點鼓樂的聲音來;動物園的野獸也都為他們唱很雄壯的歡送歌;惟有那不懂人情的水,不愿意替他們守這旅行的秘密,要找機會把他們的軀殼送回來。 許地山作品_許地山散文集 許地山:《落花生》 王蒙作品_王蒙散文集分頁:123

天,空得沒有云朵 有梵音在輕輕回蕩 像時間的塔尖,正緩緩地頂開黑夜 院子里,睡蓮的池沿上 幾只麻雀呼啦啦地來回穿行 驚走了里面的月亮 一顆星辰的尾光,擦過窗口 驚醒的人,等不到夢的結局 又落在屋內彈了一彈 晨光交匯處,一朵光照見一朵光 露珠的衣缽,正端坐在草葉上 為低處的生靈打燈 >>>更多美文:現代散文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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